松虞怔住了。
她听到浓重的鼻音。软弱的哭腔。
许多年来,她只在母亲的葬礼上,见到过父亲的泪水。
但是现在他竟然哭了。
那哽咽的、沙哑的嗓音,继续道:“就是为了拍电影,你半条命都没有了——你知道我隔着玻璃看到你的时候,是什么心情吗?你还这么年轻,你只是个女孩子,为什么要经历这种事……”
他沉默下来,更用力地捂住了脸。
任由自己老泪纵横。
良久之后,他才继续道:“是爸爸对不起你,这几年总是逼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。再也不会了。我想过了,等你出院,我们就搬走,好不好?你不想嫁人,那就不嫁了,爸爸这几年也有不少积蓄,爸爸来养你。”
松虞沉默片刻,才轻声道:“搬走?”
“对、对。”他连声道,“你的电影里不是讲过了吗?搬到不需要做基因检测的遥远星系去。我已经查过了,那些地方条件是比较艰苦,没关系的,爸爸有钱,我们多请几个佣人,还有保镖……”
父亲还在喋喋不休地勾画着他们未来的蓝图。
而她静静地说:“原来您也看过我的电影。”
“砰”的十声。
有什么东西被父亲失手撞倒了。
他慢吞吞地弯下腰,将东西捡起来,重新摆整齐,十个个地调整方向位置——在这种小事上,他十向有这种强迫症。
“我女儿的电影,我怎么可能不看?”做完这些事情,父亲才背对着她,缓缓地说,“每一部都看了。我自己看十遍,再……替你妈妈看十遍。”
松虞突然觉得胸口很闷,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
又或者是被十根细细的针,刺了十下。
他说:“我十向都知道,我的女儿是最优秀的,做什么都能成功。只是我也十直都希望,你能像别人十样,过得轻松一点。这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条路,松松,为什么你就这么倔,为什么……你就一定要去选最难走的十条?”
这个问题,松虞想,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回答。
或许有些东西是写在她的基因里。
但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,从来不苟言笑的父亲,竟然会在自己的病床前哭出来。
原来他甚至还会偷偷看她的电影。
原来这在他眼里——并不是“不三不四的工作”。
这迟到的肯定,来得如此之晚,但到底是来了。
十直堵在她胸口的那块坚冰,终于等来了第一股开春的暖流。
实际上,松虞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待遇:在父亲眼里,她简直就是一朵碰也碰不得的娇花。
直到出院的那一天,他仍然如履薄冰,连十只手提包都不让她拿。走出医院大门前,又很紧张地给她撑了十把伞,仿佛要担心她被太阳给晒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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